壹.食物中毒引起的積食
中年女性,懷疑是由於在午飯後喫了變質的西瓜而引起食物中毒,直到下午也無法消化食物。目視能看見胃區的明顯突起,有自覺的疼痛,沒有發熱,也沒有手足冷,也就是排除了表証和三陰病,肋下沒有自覺症狀。這樣的情況下從病位來看沒有達到柴胡劑的深度,要在稍淺的病位祛除中焦的痞結,考慮使用厚樸生薑半夏甘草人參湯。
我在煮藥的時候病人已感到無法忍受,不停的喊痛,我本來認爲還比較有換方調整的餘地,這時看來正在煮的湯藥必須奏效才行了。食積雖然病位比較淺,無論如何也還屬於實體物質的痞結,又是處於陽性病的病位,用厚樸這樣破氣的藥物應該是正確的,半夏和人參的配合用於痞証是一個固定搭配,生薑能散寒增胃氣,用於對治中焦的痞証這是力量近於半夏瀉心湯的藥方,論單獨去除胃區的實體物質積聚的力量則更大。
湯藥分成兩份服用,第一服之後幾分鐘就不再感到疼痛,也能感到胃部發熱,夜間服用第二服。第二天收到回饋,腸胃功能恢復了正常。
附錄一:半夏體現在功能上是一種性質非常複雜的藥物,作用于上焦可以止咳化痰,與生薑配伍能止嘔降逆,與茯苓配伍能隔斷中焦阻擋水逆,在半陰陽的病位上用於柴胡劑中也是一味主力藥物。一定要用旱地生長的品種,水半夏藥性低劣。
附錄二:在西漢時期所稱的人參指的是黨參,現代的黨參都是種植得來,藥性和書中記載的已經大有出入。一般用東北的白參替代,種植的也有足夠的藥性。日本種植的信州和雲州人參都有很高的品質,也可以使用,花旗參性味偏溫熱,不宜使用。在傷寒論的系統當中人參與滋補毫無關係,主要是作爲治療痞証使用的藥物,出現在小柴胡湯裏的人參要配合半夏除痞結,另外還有增補津液的作用,這個功能也在理中湯有體現。人參在經方中的藥症作用有吉益東洞所著的《藥征》總結的比較全面。
貳.食物中毒伴有發熱
這是發生在我自己身上的病案。
病發的那一天陽光特別好。我從上午開始在太陽下看書,到了中午的時候感到疲乏,起初坐在椅子里沒有起身,還以爲是四月的太陽曬的人困倦。等到起身去喝水一下子感到脚底虛浮,頭也感到眩暈,差點就跌倒了,這時才很清楚的知道身體出了問題。
之後重新坐下要稍微定一定神才能給自己診脈,手感卻很遲鈍,似乎感到脈數,摸了額頭感到發熱,勉强再起身對鏡看了看舌頭,有黃色舌苔,身體沒有發冷,反而感到溫熱,沒有汗。我想到前一天參加了朋友的結婚喜宴,或許是食物有問題。大致找到了原因,因此儘管隻身一人也覺得一定能有辦法。
心能安寧下來,頭昏腦脹的同時也暫時恢復了思考的能力。像這種潛伏了一晚上再發作的病邪必然是非常猛惡的,再仔細的檢查,在中焦沒有食積,經過腹診下焦也沒有結實,沒有嘔吐也沒有腹瀉,這樣可以從三瀉心湯的範圍内鎖定半夏瀉心湯。我擔心單純的半夏瀉心湯解表的力量不足,又合上了桂枝湯,至此已經達到了體力的極限,餘下僅存的氣力都用於配藥煮藥了。
喝完湯藥已經近於虛脫,我仍舊回到有陽光的地方,就在躺椅上睡了一覺。三十多年里除了生病我從不睡午覺,這一覺一直睡到夜晚,表証已經沒有了。再喝第二服湯藥,竟然還是覺得非常困倦,乾脆就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然後完全按照日常的節奏生活,沒有任何異樣。
後來我和同去婚宴的朋友聯絡,才知道很多人都住進了醫院,有的上吐下瀉,還在通過點滴治療。但我沒有西醫化驗的手段,也就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樣性質的食物中毒了。
附錄三:有表証要先解表,這是傷寒系統辨證施治的原則,然而這一條原則針對的是預防表邪内陷造成傳變甚或變爲壞病,因此有些時候還是會有些特定的例外情況。用西醫語法所説的局部炎癥會引起發熱,這種情況下單一的解表容易延誤病情。由食物中毒導致的發熱就屬於局部炎癥作用,即便是用解表藥對治也會拿局部炎癥束手無策,結果要不就是退熱之後再反復發熱,要不就是病情轉歸到其他病位,這樣的治法就不利落了,從心情上去體會也覺得缺乏藝術性。如果擔心藥物配伍缺乏解表的力量,那麽簡單的合方合上解表藥就可以了。
參.遺傳性的胃潰瘍
據説目前西醫還無法確認胃潰瘍到底會不會遺傳,我的一位朋友衹是從日常生活中胃腸的表現習性與其母親相比較,由相似性認爲自身的胃潰瘍是遺傳得來。反映在他身上的胃腸問題大多是消化不良,食物稍微有些生冷或者吃的太飽脹就容易噯氣,伴有胃部的陰冷不適感。最糟糕的是這個胃腸問題很容易受心理影響,也就是在感到緊張或是壓力的時候立即演變爲劇烈的上吐下瀉。
除了有腹瀉,還考慮到有干噫和噯氣的狀況,我建議用生薑瀉心湯。囑其常常服用,尤其是在感到自覺症狀,或由輕度向重度發展的時刻服藥,一段時期之後問題大爲改善,胃腸會出問題的時間間隔越來越長,自覺症狀也越來越輕微。
生姜瀉心湯和甘草瀉心湯、半夏瀉心湯同屬小柴胡湯的變方化裁,區別在重用的藥物不同,這一點已經由名字體現出來。生姜瀉心湯和甘草瀉心湯都可以用於腸鳴下利的情況,主要區別是甘草瀉心湯証的症狀更爲急迫,生薑瀉心湯証的痞証會重一些,其餘三瀉心湯的區別在傷寒論條文里有詳細解説。另外甘草瀉心湯也用於治療狐惑(西醫說的白塞病),但我衹有過一例這樣的病案,并且由於和病人不在同一地而通過遙控診治,後來也沒有得到回饋,也就不知道具體療效如何了。
附錄四:在瀉心湯家族當中除了相互關聯密切的三瀉心湯還有三黃瀉心湯和大黃黃蓮瀉心湯,這兩種瀉心湯針對西醫語法所説的胃部炎症都很好用,包括通常所說的上火。世間缺乏經驗的大夫衹看藥症而無視配伍,以爲大黃就是瀉下,實際上大黃如果不和破氣的藥物比如厚樸、枳實進行組合配伍是衹擁有很有限的瀉下力量。另外還要考慮到炮製方法,酒洗的大黃就偏重活血祛瘀,如用於抵當湯中。還有的典型例證是桂枝加芍藥大黃湯,不僅不用於攻下,反而是止瀉的,通過輕度的瀉下驅逐病邪而止瀉。無論是單一的藥物還是整個配伍,都要視湯液和正氣與病邪之間攻守沖防的動態關係來定性本質,這樣才能有準確的判斷。現代社會用眼劇烈,我自己偶爾感到眼睛酸澀,眼乾,吃一服大黃黃蓮瀉心湯就會立刻感到眼睛明亮,眼球轉動聚焦也不遲滯,也不會帶來任何瀉下的作用,用這樣很簡單的辦法就能使身心愉快。
記錄自早年的醫案,不再署日期。
赞赏